建安二十八年正月二十,卯时初刻,寿州城外的雪路泛着青灰色。苏国公的坐骑踏碎薄冰,铠甲肩甲的护生纹布片上,明渊送的银星被风雪擦得发亮——那是少年亲自缀上去的,说“星星跟着国公爷的马蹄走,雪路就不会暗”。他望着前方蜿蜒的“护生道”,路肩堆着明渊下令砌的防风雪墙,每道墙根都插着护生旗,旗面的“渊”字在风里猎猎作响,像少年站在雪路上,踮脚替虎娃们挡风。
“国公爷,前面是流民临时安置点。”亲卫勒住马缰,指了指前方草棚——棚顶盖着明渊拆朝服改的织金锦缎,龙纹在雪地里泛着柔和的光,恰好遮住棚角的缝隙。苏国公翻身下马,靴底踩过明渊让人铺的防滑草垫,草垫边缘绣着护生纹,分明是楚夫人带着宫娥赶制的,说“陛下怕您雪天打滑,特意让在草垫里加了麻线”。
草棚里忽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。苏国公掀开草帘,见老稳婆正抱着襁褓哄劝,襁褓角上的“渊儿安”铃铛响个不停——那是明渊去年让人铸的,每个铃铛都刻着少年的乳名,说“听见铃响,就知道陛下在想着娃”。“国公爷您瞧,”稳婆掀开襁褓边缘,露出里面裹着的暖手炉,炉身刻着明渊八岁时写的“暖”字,“陛下让人把御书房的暖炉改小了,说‘虎娃的手小,要抱着刚好不烫’。”
暖炉的热气混着护生草的药香,在草棚里织成暖雾。苏国公蹲下身,虎娃忽然止住啼哭,小肉手抓住他的甲带——那上面缠着明渊学女红时缝的丝带,虽已被风雪磨得发旧,却因沾着护生糖的甜香,仍透着股子孩子气的暖。他忽然想起明渊在信里画的“雪路图”:龙袍少年举着暖炉,铠甲小人握着长剑,旁边注着“叔叔的剑砍风雪,朕的暖炉烘襁褓,这样雪路就暖了”。
“国公爷,陛下的密报。”亲卫递来个油布包,里面裹着明渊连夜画的《寿州雪灾补图》——每个流民点都用红笔圈着,圈里画着襁褓简笔,两点之间用虚线连成“暖道”,旁边注着“虚线要宽三尺,够叔叔的坐骑和虎娃的襁褓一起走”。图的角落,明渊用极小的字写着:“画暖道时想起小时候叔叔背我过雪地,您说‘跟着铠甲的脚印走,就不会掉进雪窝’——如今虎娃们跟着朕的红圈走,就是踩着叔叔的脚印暖呢。”
雪粒子钻进甲叶缝隙,却被护生布片兜住,落在虎娃的襁褓上,像撒了把碎钻。苏国公望着图上的红圈,忽然觉得明渊竟把他当年背自己过雪地的脚印,变成了画在纸上的红圈,又变成了雪路上的“暖道”——就像当年他用铠甲替明渊挡住风雪,此刻明渊用红圈替虎娃们标出暖路,铠甲的脚印与龙袍的红圈,在雪地上连成了线,让每个娃的小身子,都能沿着光走,不踩进冷雪窝。
“国公爷,有个娃说要给您看样东西。”穿青布袄的小丫头拽着他的甲叶,往草棚后跑去。雪地里堆着个歪扭的铠甲模型,用积雪和护生草搭成,肩甲处插着根梅枝,枝桠上挂着明渊送的护生铃铛——正是少年常画的“铠甲星标”模样。小丫头指着模型下的脚印,雪地上歪歪扭扭写着“叔、叔、暖”——是虎娃们用树枝刻的,笔画间还留着没拍实的雪团,像极了明渊幼年学写字时,在暖阁青砖上刻的歪扭字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