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凉而湿润的、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,令人精神一振。庭院里,雨后的阳光格外透亮,一切都像是被重新上了色,鲜亮而清晰。
然后,她看到了顾言。
他不在木亭里,也不在花架旁。而是坐在庭院角落,那处搭着简易雨棚的工具区。那里摆放着他大部分的大型工具和待处理的木料。
他背对着房屋,坐在一个低矮的木工凳上,微微弓着腰,专注地面对着眼前一个固定在工作台上的物件。那不再是需要耐心打磨的精细活计。他的手里握着的,也不是砂纸,而是一柄沉重的、闪着冷硬光泽的宽刃凿刀。
他的姿态与打磨时的沉静截然不同。肩背的肌肉绷紧,线条凌厉,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。每一次动作,都带着一种短促、精准、爆发性的力道!
“铿!” “锵!”
沉重的凿刀砍削硬木的声音,清晰、有力、甚至带着点金石之音,突兀地击破了庭院雨后的静谧!那声音充满了原始的、不容置疑的破坏力和重塑力,每一次响起,都让人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!
沈星晚的脚步顿在门口,被这充满力量感的、近乎暴烈的声响定在了原地。她看着顾言沉默而充满力量的背影,看着他手臂挥动时贲张的肌肉线条,看着凿刀起落间飞溅出的、比砂纸木屑粗犷得多的木片和碎屑……
这不再是宁神的“沙沙”声,这是开拓的、劈砍的、塑造的声响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和强大。
他在做什么?沈星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。她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被那股力量吸引着,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,踏着湿润的草地,慢慢地靠近工具区。
越靠近,那凿刀砍削的声音就越发震耳,木头的清香混合着一种被劈开的新木特有的、更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她看到工作台上固定着一块很大的木料,颜色深褐,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。顾言正在用凿刀和木槌,一下一下,在那木料上开凿着一个巨大的、边缘锐利的榫眼(榫卯结构中凹进去的部分)。每一次凿刀落下,都精准无比,木屑纷飞,榫眼的形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邃、规整。
他的侧脸线条紧绷,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,额角有汗珠渗出,沿着下颌线滑落。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没有任何情绪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、绝对精准的专注,仿佛他手中不是一块木头,而是需要被征服的顽石。
沈星晚屏住呼吸,不敢靠得太近,生怕打扰了这充满力量感的作业。她站在几步之外,看着那冰冷的凿刀一次次精准落下,看着那坚硬的木料在他手下如同温顺的泥土般被塑造,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