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嗡…嗡…”
那两声铜钟嗡鸣,像两把冰锥子,凿透了厚实的木门,也凿透了屋里刚刚燃起的那点活气儿。声音不高,可里头那股子冰冷粘稠的劲儿,直往人骨头缝里钻,比外头鬼哭狼嚎的风雪还瘆人。
屋里的空气,“唰”一下冻瓷实了。
老林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炸出凶光,手里那杆长筒火铳“咔嚓”一声顶上了火,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咬住木门,指关节捏得嘎嘣响,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盘踞的老树根。老耿扶着江屿的手猛地收紧,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摸出了后腰那把寒光瘆人的猎刀,刀刃微微下压,摆了个随时能抹脖子的起手式。他整个身子绷得像张拉满的硬弓,眼神锐利得能刮下二两冰碴子,死死锁着门口,仿佛那扇门板已经不存在了。
赵大柱和他哥赵大山刚缓过点劲儿,被这动静一激,差点又背过气去。赵大山刚捡回来的魂儿又飞了一半,抱着自己那条刚长拢疤的腿直哆嗦。赵大柱脸白得像刷了墙粉,嘴唇抖着,想往墙角缩,腿肚子却转着筋,挪不动道。
小石头“嗷”一嗓子,连滚带爬地扑到我腿边,冰凉的小手死死抱住我的腿,小身子抖得像风里的破筛子。
江屿靠在老耿身上,胸口那块铜斑猛地一跳!搏动的力道又沉又急,像被激怒的猛兽在笼子里冲撞。他惨白的脸上瞬间绷紧,牙关死死咬住,额角刚消下去的青筋又贲了起来。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子刚温顺下去的力量,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,灼人的热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烤着我的胳膊。
“压住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顾不上自己也在抖,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紧绷的胸口,掌心下那块金属的搏动撞得我手心生疼,“江屿!当‘炉子’!不是‘柴火’!听见没?!”
江屿半睁的眼缝里,暗沉沉的光烧得滚烫,里面翻腾着暴戾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悍。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,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猛地收紧!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骨头捏碎!但他那只悬在赵大山伤口上方、刚刚喷涌过暖流的手,却极其艰难地、死死地攥成了拳头!皮肤底下暗金的纹路疯狂闪烁、明灭,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惨烈厮杀。他硬生生用意志,把那股要破体而出的毁灭冲动,死死摁了回去!
“噗通!噗通!”
心跳声在死寂里擂鼓一样响,分不清是谁的。
门外的风雪声似乎小了些。不,不是小了,是被另一种更沉重、更粘滞的声音盖住了。
“嚓…嚓…嚓…”
像是很多双脚,拖着沉重的步子,踩在厚厚的积雪上。声音由远及近,缓慢,拖沓,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整齐划一。每一步落下,都伴随着积雪被压实、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,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、冰冷的潮水,正从四面八方,缓缓围拢过来!
不止一个!
“林…林叔!”赵大柱带着哭腔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就…就是这声儿!老三…老三被拖走前…也有这声儿!它们…它们来了!”
老林腮帮子的咬肌绷得像铁块,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门板,仿佛能看穿外面。他端着枪的手臂稳如磐石,手指头虚虚搭在冰冷的扳机上,呼吸压得极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