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云舒也站起身,用一方素帕擦干手上的水渍。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,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对于萧衍方才的失态,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,或者说,她根本未曾察觉那细微的情绪波澜。
“陛下若无他事,臣妾需去查看薯田引水渠。”她微微颔首,青色道袍拂过溪边的青草,转身便要离开。
“等等!”萧衍下意识地开口叫住她。
云舒停步,回眸。
看着她在阳光下清澈平静的眼眸,萧衍心中那点别扭的情绪彻底消散,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——渴望她能停留片刻,渴望这难得的、远离纷争的宁静时光能再长一些。
“午膳……朕让高无庸备了些宫中新贡的鲥鱼,清蒸最是鲜美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,“皇后操劳半日,一同用膳可好?”
云舒的目光掠过萧衍眼中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,又看了看天色。她沉默片刻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萧衍眼中瞬间亮起光彩,如同拨云见日。
午膳依旧摆在庄院简朴的正厅。清蒸鲥鱼果然鲜嫩无比,但萧衍的目光,却更多地落在云舒面前那碟热气腾腾的蒸红薯上。看着她用纤白的手指仔细地剥开薯皮,露出金黄饱满的薯肉,再小口小口地吃着,动作自然而专注。
他忍不住也拿起一块红薯剥开。温热的甜意再次在口中弥漫,带着阳光的味道。这一次,他不再觉得这只是普通的食物,而是……连接着他与她之间、某种难以言喻的羁绊。
“皇后,”萧衍放下手中的红薯,看着云舒,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朕知你心向道法,不恋权位。然,这江山太重,北狄未平,世家未靖,寒门之路方启……朕一人之力,终有穷时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灼灼,“留在朕身边,无需你困守椒房。这西山庄子,这演武药圃,甚至这万里河山……皆可为汝之道场!朕只求你……莫要再踏碎虚空,一去不返。”
最后一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。他放下了帝王的尊严,近乎赤裸地表达着自己的恐惧——恐惧她再次如同上次涅盘般,消失在那无尽的虚空乱流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