钛合金穹顶外，蟹状星云的辉光正一寸寸漫过地平线。张建国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未干的克隆小麦汁液，那抹淡金色在全息台灯下泛着奇异的虹彩，像极了1961年四合院灶膛里跳动的火苗。
"第7次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。"助手的声音带着颤抖，全息屏上的三维模型突然扭曲——非洲农场的克隆小麦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嬗变，茎秆抽长成灰砖青瓦的轮廓，麦穗垂落如雕花窗棂，根系穿透量子屏障的瞬间，月球背面同步投射出四合院的全息影像。
晨雾里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踮脚给槐树枝桠系红绳，那抹艳红刺痛了张建国的视网膜——是娄晓娥，1965年穿的确良衬衫颜色。
"每个颗粒都有生物电反应。"他戴上神经接驳手套，指尖刚触到麦粒，无数碎片化记忆如潮水涌来：干裂的嘴唇吻过粗粝的窝头，浑浊的眼睛在雪地里寻找野菜根，还有某个除夕夜里，娄晓娥塞在他掌心的半块红糖，甜得让人流泪。
检测报告显示，食用者的脑电波会与记忆碎片产生共振，随机切入对应时空，就像老旧电视机雪花屏里突然跳出的黑白默片。
系统警报在凌晨四点零七分响起，血红色的销毁指令铺满所有屏幕。78吨小麦，足够让非洲三十亿人撑过蝗灾季，却也可能让整个殖民星区陷入时空乱流。
张建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龙凤胎在量子通信里的笑脸，他们总爱把"爸爸"两个字拖得老长，像春天里融化的冰河。
"爸爸，我们想到办法啦！"女儿的全息投影带着数据延迟的卡顿，弟弟举着草稿本挤过来，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莫比乌斯环，"把小麦做成时间锚点，这样既不会消失，又能固定时空......不过......"孩子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背景里传来娄晓娥哼歌的片段——是那首《月圆花好》，她总在失眠的夜里轻轻唱。
方案的代价在数据流里静静展开：娄晓娥的量子态意识将永远被困在1985年港商联姻的时空线。张建国看见全息屏里的自己伸手触碰投影，却只摸到一片冷光。
那年她穿的珍珠白婚纱，应该和此刻星际基地的金属墙一样冰吧？他想起婚礼当天她眼里的水光，想起她塞在他西装内袋的纸条，上面写着："等我回来"。
正午的阳光像把生锈的刀，剖开2077年的钢筋森林，在废墟上硬生生切出1962年的残影。张建国踩过杂草丛生的地面，胶鞋底蹭到半块青砖，裂纹里隐约可见粉笔写的"张建国值日"，旁边歪歪扭扭刻着新的公式，笔迹却像极了自己三十年后的签名。
"每次修正记录，爆炸就提前一天。"他对着空气说话，声音被时空乱流吸走大半。三天前，轧钢厂的老式锅炉在他怀里炸开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，灼热的气浪里，娄晓娥的尖叫撕裂了整个时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