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庙檀香凝滞如雾,顾青词指尖掠过无字灵牌。木纹粗糙的触感刺着指腹,像抚摸一道永不愈合的疤。
"老祖宗,您斩的那条'龙'……快要压不住了。"她对着虚空低语,金鳞覆盖的半边脸在阴影里泛着冷硬的光,"您选的好子孙……真是孝感动天,忙着给它喂血食呢。"
殿外细碎脚步打断低喃。小太监垂首,声音尖细:"顾仙子,太后娘娘凤体欠安,传您即刻入宫觐见。"
"知道了。"顾青词收手转身,素白袍袖拂过冰冷地砖。跨出殿门刹那,晨光刺目。她眯起眼,望向孝陵方向。宫阙重重叠叠,如巨兽蛰伏。袖底断剑寒意贴着腕骨。
**乾清宫东暖阁。龙涎香也盖不住药味。**
孙太后半倚明黄引枕,脸色灰败如陈年宣纸。一只枯瘦的手搭在锦被上,手背青筋盘曲似老树根。她没看跪在榻前的顾青词,浑浊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悬在钟山上空的淡金云旋。
"栖霞山那道光……"声音沙哑,像枯叶摩擦,"是允炆?还是……镜静?"
顾青词垂首:"皆是,皆非。龙渊锁碎,孽龙精魄与镜静公主残躯、母神污染媾和,已成新胎。朱允炆……早被吞噬干净了。"
"新胎……"孙太后喉咙里滚出嗬嗬声响,枯指猛地抓紧锦被,"广孝……算了一辈子……还是……"她剧烈咳嗽起来,帕子上洇开暗红。
宫娥慌忙奉药。孙太后挥手打翻药盏,瓷片四溅!"出去!都出去!"
殿内死寂。孙太后喘息稍平,目光钉子般扎向顾青词:"你袖中……藏着什么?"
顾青词缓缓抬头。金鳞已蔓过下颌,向耳后侵蚀:"太后好眼力。"她从袖中取出一物——半片龟甲,边缘焦黑,刻满细密如蚁的殷红古篆。"栖霞山地脉彻底崩塌前,贫道从龙渊残骸里抢出来的。姚广孝……以血为引,烙于龙龟逆鳞之上。"
孙太后瞳孔骤缩:"……遗诏?"
"是钥匙。"顾青词指尖抚过龟甲上最深一道裂痕,"也是诅咒。"
**奉天殿。气压低得能拧出水。**
朱见深端坐龙椅,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小手死死抠着冰冷的蟠龙扶手,指节泛白。阶下,万贵妃一袭胭脂红宫装,艳得刺目。她身侧,王振手持拂尘,眼观鼻鼻观心。
"陛下,"户部尚书出列,声音平板无波,"今岁江南水患,流民十万,饿殍载道。请陛下速拨内帑银八十万两,开仓赈济。"奏本高举过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