店伙计手脚利落地合上大门,接过三人手中的缰绳。那几匹骏马喷吐着团团白雾,在他熟练的牵引下,顺从地踏着碎步,朝马厩行去。
三人踏入大堂,莲姐立在门槛处,目光扫过厅内围坐的一群男子。长条桌上杯盘狼藉,残羹冷炙间还冒着几缕微弱的热气。她身后一个男子正抱着三人摘下的斗笠和褪下的蓑衣,水珠顺着蓑衣边缘滴落,在青砖地上溅开一朵朵暗色水花。滴答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,仿佛在丈量着这一刻的沉默。
"斗笠蓑衣搁在门边木架上便是。"青瑶从柜台后扬声道。
那男子左右张望,却不见伙计上前接手,只得攥着湿漉漉的蓑衣斗笠,默默走向门边。水珠顺着蓑衣滴落,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水痕。他将斗笠挂上木钉,蓑衣抖了抖才搭上横杆,末了又拍打几下衣袖上的雨水,这才快步追向已走向柜台的莲姐二人。
莲姐当先而行,少女般稚嫩的面容与周身凛冽的杀气形成诡谲反差。身侧跟着个四十出头的魁梧巨汉,锃亮的光头上不见半点戒疤,显然并非佛门中人。方才进店时,这巨汉因身形过于高大,不得不低头弓背才堪堪挤过门框。
他满脸虬结的胡须犹如丛生的铁蒺藜,将下半张脸遮得密不透风。铜铃般的怒目在油灯映照下泛着骇人的凶光,活脱脱是从古刹壁画里走出的护法金刚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上那个几乎与人等高的包袱——隔水布包裹的轮廓鼓胀嶙峋,隐约透出棱角分明的形状,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时,竟发出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。
那紧随其后的男子中等身材,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劲装紧裹身躯,颌下几绺鼠须稀疏飘动。最扎眼的是他右眼上那副皮制眼罩,罩面烙着一道暗红符咒,纹路如血蚓盘曲,在油灯下泛着诡谲微光。
他左手始终按在腰间,指节处新旧伤痕纵横交错,像是被利刃反复切割又愈合的树皮。牛皮腰带上别着两件物事:一柄尺长的旱烟斗乌黑发亮,烟锅处还沾着未净的烟灰;另有个拳头大小的烟袋随着步伐左右晃荡,袋口金线绣着的凶兽獠牙,在晃动间时隐时现。
青鸟垂眸啜饮着杯中酒,易容后的面容在昏黄油灯下浑然天成,连眼尾那道伪作的细纹都随着光影自然舒展。
堂内一众伙计起初齐刷刷停箸,待目光扫过这三人形貌,又都默契地埋首继续喝酒吃肉。含混的咀嚼声与闲谈声霎时涨满大堂,间或夹杂着几句粗俗笑谈,显是见惯了各色江湖人物,对这三人古怪的装束浑不在意。有个年轻伙计甚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,引得邻座同伴笑骂着捶了他一拳。
那独眼男子斜睨着堂内众人,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冷笑。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微微眯起,眼罩上的暗红符咒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妖异,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这群浑噩度日的凡夫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