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拿到了。”苏迩抹去嘴角血迹,从怀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箔??那是方才幻象中析出的信息载体,唯有苏家血脉才能读取。“明日一早,送去印刷坊,制成十份副本。一份送议会监察厅,一份留底,其余……散布市井。”
“万一宋家截获?”
“正要他们截获。”苏迩撑着墙站起,眼神锐利如刀,“让他们知道,我们不仅掌握证据,还敢公开。舆论一旦沸腾,议会便不得不介入调查。届时,听证会就成了他们的刑场。”
阎壮沉默片刻,忽道:“可您……撑得到那天吗?”
苏迩脚步微顿。
他知道阎壮所指。赤脉症正在加速侵蚀他的身体。昨夜,他在镜中看见自己脊椎处浮现出细密裂纹,宛如瓷器上的冰裂纹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裂纹间,偶尔会渗出微量黑色黏液,落地即消失无踪。
“撑不住,也要撑。”他低声说,“苏家不能倒。我……也不能死。”
回到地面,天已微明。仆人们尚未起身,宅邸静得如同坟墓。苏迩独自走入花园,在一株枯萎的玫瑰前蹲下。这花是他母亲生前最爱,如今只剩几根焦黑枝条。他伸手轻抚花瓣残骸,忽然察觉土壤有异。
挖开表层泥土,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石露了出来。通体漆黑,却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紫芒。
“这不是灰匣碎片……”苏迩眯起眼,“是活体遗物。”
他猛然想起昨夜幻象中,那暗金色液体滴入海中化作人脸的场景。难道……麦伦岛的污染,已经通过地下水脉蔓延至此?
“立即封锁花园,掘地三丈,所有土石焚烧处理。”他站起身,声音冷硬如铁,“通知城防司,就说发现非法遗物埋藏点,要求派净化队前来。”
阎壮领命而去。苏迩握紧晶石,指尖传来细微震动,仿佛它在回应某种遥远召唤。他抬头望向东方,朝阳初升,可天际线处,一团铅灰色云层正缓慢聚拢,形状酷似一只睁开的眼睛。
与此同时,百里之外的海岸线上,一艘无旗帆船悄然靠岸。甲板上走下一名披着黑袍的身影,面罩下只露出一双眼睛??瞳孔呈放射状裂纹,宛如碎玻璃。
“目标已进入活跃期。”黑袍人低声说,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,“准备‘接引仪式’。”
随行者躬身:“是否清除干扰者?宋家与苏家皆有可能阻碍进程。”
“不必。”黑袍人望向内陆方向,嘴角勾起,“让他们斗。血流得越多,门扉越易开启。”
……
三日后,王都陷入骚动。
苏家曝光的证据被证实真实,宋家多名高管被捕。议会宣布暂停麦伦岛开发案,成立特别调查组。然而就在舆论看似倒向苏家之时,一场瘟疫突然爆发??感染者初期表现为高热与幻觉,随后皮肤龟裂,流出黑色黏液,最终在极度痛苦中化为干尸,尸体表面浮现出与苏迩身上相同的裂纹。
民众恐慌,称其为“赤疫”。
教会介入,宣布此乃“神罚”,并呼吁销毁一切来自麦伦岛的物品。苏迩的名字开始与灾厄关联,街头出现涂鸦:“赤脉之子,带来死亡。”
宅邸内,苏迩坐在轮椅中,双臂已被绷带层层包裹。昨夜,他手臂上的裂纹突然扩张,几乎触及动脉。若非阎壮及时用银钉封住经络,他早已失血而亡。
“这是栽赃。”苏迩盯着报纸上自己的画像,下方写着“疑似疫病源头”。“宋家残党在背后推动,想借民意逼我退场。”
阎壮递上一封信:“教会枢机团来函,邀请您前往圣堂接受‘净化仪式’。”
苏迩冷笑:“净化?是审判吧。一旦进去,就别想活着出来。”
他忽然剧烈咳嗽,一抹黑线从鼻腔钻出,瞬间没入地毯。地毯随即腐烂,露出下方木质地板上蔓延的黑色脉络,如同活物般继续生长。
“时间不多了。”苏迩望着那黑线,竟露出一丝奇异的平静。“他们以为我在抵抗入侵……可他们不懂,真正的容器,从不会拒绝归宿。”
他抬起手,指尖轻轻触碰那黑线。没有排斥,反而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交融。
刹那间,整座宅邸的地基开始震颤。地下深处,灰匣的锁链一根根崩断。